2015年7月10日 星期五

健康與財富

 “如果,
時光可以倒回你健康的那天,
你還願意守著那些財富嗎?”
王老闆,
標準南部貧苦孩子北上奮鬥的成功個案。
靠著自己早年刻苦努力,
幸運搭上台灣經濟起飛趨勢,
胼手胝足,白手起家,
而今已成為傳統產業雄霸一方之翹楚。
或許在許多外人眼裡,
這是個多麼激勵人心的故事,
也是商業周刊上常閱讀到成功創業的標準劇本。
但在這些光鮮亮麗的“成功”人士背後,
他們失去了什麼?
他們付出多少代價?
他們花掉多少寶貴青春?
“浮士德”享盡一切富貴榮華,
到頭來卻是一場與魔鬼不堪的交易。
在這些故事背後,
或許我們該從另一角度審視:
“我們是不是漏掉了什麼?”

『你知道嗎?我窮怕了!
你經歷過一天只有一個麵包分三餐吃的日子嗎?
你經歷過口袋裡只有五塊錢但離發薪日還有五天的那種無助嗎?
我都經歷過!
現在住院的這些苦都比不上我那時的磨練。
公司因為我不在這幾天全面停擺,
這樣我們要損失多少錢你知道嗎?
我發誓我再也不要再經歷那樣貧窮的日子!』
王老闆病懨懨的躺在床上,
雖然右腳疼痛得冷汗直流,
卻仍然不忘對著照顧他的女兒與下屬們叮嚀著。
『爸~我知道,我很感謝你為我們做的一切,
但更重要的是現在你必須現接受治療才行,
不要擔心那麼多,公司的事有其他人打點著。』
王小姐無奈於王老闆的固執,卻仍迂迴地安撫著王老闆。
『是啊!王老闆,院長有打電話囑咐我們照顧你,
現在你就好好休息等候我們通知進開刀房。
雖然截肢手術並不是困難的技術,
但術前與術後那些體力的耗費,足以讓你虛弱好幾天。
不需太操煩公事,專心靜養即可,
不然我怎麼向你身旁那心急如焚的女兒交代!』我雞婆的附和著王小姐。
但不知王老闆是否有聽到我的說明,
先是一陣若有所思的沈默,
然後突然像要事未決似的,
囑咐身旁的秘書“悉悉簌簌”地說著我們的聽不到的耳語。

我挫折地往病房外走去,
卻被王小姐在門口前叫住,
『陳醫師謝謝你,我爸爸總是這樣,滿腦子工作。
自從媽媽離開後這樣的狀況更加嚴重了,真是不好意思。
因為年輕時應酬多,加上糖尿病不規則控制,
沒想到一個小小傷口卻導致右腳潰爛。
這次右腳要截肢,我相信他也承受相當大的挫折,
還需要多麻煩你們費心才是。』
『沒那回事,主任與我們會盡全力,你不用擔心。』
我自信滿滿的答覆,
但信心卻在踏出病房的那刻起開始動搖。
“是怎樣的執著,讓這樣一位風中殘燭的病人,
在這樣攸關生死的手術前,
仍然對於他的工作念茲在茲?
是挫折感使然?
是對財富的羈絆?
抑或是對貧窮的懼怕?”
我帶著如此的疑問與不解離開。

手術順利完成,
我們細心地對齊右腳截斷後的皮瓣,
仔細的包紮患肢,
務必讓王老闆儘早開始後續的復健訓練。

術後隔天,
主任與我一如往常地巡視著每位病患。
就在踏入王老闆病房門口前,
卻依稀聽到一位女子朗朗的說話聲中,
夾雜著生命監視器所發出“嗶~嗶~嗶”的警告聲,
主任與我滿是狐疑地對望,
一進門查看卻發現難以置信的一幕。
王老闆的秘書正對著病禢上的王老闆,
伶牙俐嘴地解說著公司財務報表與股市行情起伏。
這時,生命監視器上王老闆的心跳數,
像是在呼應著秘書精彩絕倫的報告般,
“120,135,160,不一會兒又跳回每分鐘100下”
王小姐焦急擔心的站在一旁,
尷尬卻又無奈地對我們說:『主任,不好意思!
因為我爸爸堅持要秘書今天對他做報告,我勸不住他…』


『王老闆,你有看到你的心跳嗎?這樣會不會太刺激啊?』主任諷刺地說道。
『喔~主任你來了!不好意思,我不要緊的,謝謝你的照顧,
我昨天一整晚睡不著,只要一閉上眼…就是想著公司,
我現在很好,謝謝你的關心。』王老闆氣若游絲的說著。
主任苦笑地看著王老闆數秒後,無奈的搖搖頭說:
『那你就不要太勉強,好好保重身體!』
說完隨即轉身離開病房。

而就在主任踏出病房的那刻,
我依稀聽到主任語重心長的說:『就是有人放不下…』
正當我想開口向主任確認話語所表達的意思時,
『嗶~嗶~嗶~』,嘈雜的警報聲卻又再次響起,
原來,盡職的秘書又開始天花亂墜地向王老闆報告著。
我看著主任漸行漸遠的身影,
本想轉身踏入病房再次對王老闆說教一番,
但“放不下”這三個字卻像似惡魔的呢喃般在耳邊迴響,
我放棄了制止秘書報告的念頭,
加快腳步跟在主任身後離去。


一年多過去了,
現今的王老闆不知是否還安好?
但每當想起王老闆的故事,
總是不免替他的健康及關心他的女兒擔心。

我常問我自己,
財富是否真如此重要嗎?
曾聽過有人富含深意地說:
『賺那麼多錢有什麼用?花的到的叫“財產”,花不到的叫“遺產”。』
這句饒富趣味的話語,卻是我現在最想轉達給王老闆聽到的一句話。

人生短暫,在我們走馬看花的一生中,
我們有沒有去感受清晨陽光從窗簾縫隙撒入的美好?
有沒有去發現家人朋友相聚悠閒玩樂的自在?
有沒有去珍惜燈火闌珊處總有人關心等待的感動?
對於“生命的意義”,
如此廣泛與艱深的課題,
我並沒有太多的經驗與想法與大家分享,
但仍在學習中的我知道,
財富不是唯一,工作不是唯一,
更重要的是“要愛護自己,不要讓關心你的人擔心!”

耳邊在寫這篇文章的同時傳來一陣美妙的旋律:

“ 會不會 有一天 時間真的能倒退 退回 你的我的 回不去的 悠悠的歲月…
終究會 有一天 我們都變成昨天 是你 陪我走過 一生一回 匆匆的人間”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--   五月天 乾杯  --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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